当爱已成往事，当情还在心底

彤彤

（一）  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  
　　火车就要开了，我就要走了，离别就要来了，话怎么说呢？眼看天气秋了，叶子在哭了，转身是背影了，你就进了往事了……  
　　在这样的一个雨后的清晨，呈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阳台上静静地听着这首令她痛彻心痱的歌。许多年以来，呈以为自己已经把军完完全全地从记忆中抹去，可是，就在昨晚，军突然闯进了她的梦中，依然是灿烂的笑，依然是令她心动不已。使得呈原本已经平静的心又翻起了阵阵涟漪，于是，在先生早起上班后，呈向单位请了事假。  
　　翻开那本似乎早已被她遗忘的日记，呈的思绪也随之飘到了九年前的那个离别的夜晚。  
　　呈清楚地记得，军离开那晚的夜色很美。若是在以往，他们一定会去“惜缘”坐坐，那里的露天咖啡屋，一直是我们这座小城中恋人们的最爱，可是现在，他们却是在火车站欣赏这美丽的月色。  
　　“军，你走后会想我吗？”  
　　“傻丫头，”军用力地抱了抱苏呈，泪水在那一刻迅速涌满了呈的眼眶“我爱你，军”。呈喃喃说道。  
　　火车来了，呈就这样站在站台上，看着军离开，火车开动的瞬间，她听到了军的声音：“等我回来娶你。”  
　　火车开走了，同时，也带走了她的军，还有她的心……  
　　军的信开始是一星期两封，而后是一星期一封，再后是一个月一封，一年后，呈终于失去了他所有的消息。  
　　呈知道，她的军离她真的是越来越远了。要知道军去的地方是西藏，地方虽然很远，但还不算是很偏僻，可是，军，分明是在逃避着一些什么。  
　　在失去他所有消息的第二年，呈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，来到军所在的部队，可是，得到的答案却是他出去执行任务去了，在那住了半个月，依然没有任何关于军回来的消息，呈于是回到了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小城。在呈以为自己就要活不下去的时候，她遇到了她现在的先生，他身上的那种气息像极了军，于是，在他们认识的第二年，她便嫁给了他。  
　　在他们结婚的那天，呈收到了一封寄自西藏的贺卡，熟悉的字体：新婚快乐！  
　　事情过去那么久了，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心痛的感觉。  
　　有人在敲门。  
　　是静，呈最好的朋友。  
　　“我打电话去你们单位，他们说你请假了，怎么了？没什么事吧？”  
　　“没有，有点不舒服。”  
　　“不舒服？”静看了看她，“又想军了吧？”  
　　“说什么呢？我想军？”  
　　“不是吗？”静直直地看着呈。  
　　“怎么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呢？”  
　　“哎，对了，你老公呢？”  
　　“他上班去了，怎么？你找他有事？”  
　　“不是，呵呵，”静长长地吐了一口气，“有时间陪我去喝杯茶吗？”  
　　呈有些疑惑，“喝茶？去哪？不对啊，什么时候我们的静静小姐也学会品茶了？”  
　　“走啊，别一个人闷在家里嘛。”  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  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  
　　（二）  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  
　　两人东转西转的，在“惜缘”门口，静停了下来。  
　　“这里？”自从军走后，这个地方一直是呈心底的痛，静不可能不知道，可是现在？这鬼丫头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？  
　　“走了。”静拉着她快步走了进去。  
　　熟悉的桌椅，熟悉的摆设，熟悉的环境，还是熟悉的音乐……  
　　呈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，物是人非事事休。忽然间，九号桌前的一身绿军装刺痛了她。呈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，发现不是军时，呈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，“对不起，先生，我认错人了。”  
　　“没有，”静的声音传了过来。“坐下吧，这是军的战友。他有事找你，因为怕打扰你的生活，所以找到了我。”  
　　军的战友站了起来，“我想我们是见过面的，在你去我们部队的时候。”  
　　“哦，你，你好。”也许是有些紧张，呈不禁有些口吃。  
　　“军很想你，真的，虽然你们分开已经很久了。可是，你一直是我们心中的好婶子，所以，请允许我在坐在你对面的时候，可以这么称呼你。”  
　　“这里是军的一些东西，是在他准备销毁的时候，让我悄悄地偷来的。”他把一个小盒子递了过来。  
　　呈一眼就认出这是在军走之前，她送他的那条腰带的包装盒，虽然有些褪色，可是，保存得依然很好。  
　　打开盒子，里面是两本厚厚的日记，还有一些信件，最上面，却是军的一张照片。应该是不久前照的，笑容有些做作，但，还算真实。  
　　军的笑容真真切切地展现在了眼前，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，泪水落了下来。  
　　“我是跟军同一天到那所部队的，”军的战友开始了他的讲述“刚刚到那的时候，西藏给我们的感觉真的是很美，真的，我在家的时候，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么高这么蓝的天，从来都没有呼吸过这么新鲜的空气，在我们刚到西藏的第一个月里，西藏以她最美的姿势来欢迎我们，可能由于她对我们太偏爱了，所以，在她突然间冲我们发火的时候，我们两个谁都没有太多的心理准备。  
　　那天，我们几个同事奉命去几十里外的一个连队执行任务，我们的车刚刚开出营地，就下起了雪，我跟军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么美的雪景，因此，在其他两位战友请求回去的时候，我们选择了继续前进。那两位战友怕我们两个新来的会迷路，于是，也跟我们一起出发了。  
　　吉普车开了一半的路程，太大的雪，使得我们的车无法再前进一步，于是，我们选择了弃车而行。那段不足十里的路程，我们整整走了四个多小时，风雪太大，使得我们在整个走的过程中，特别的艰苦。因此，也使得悲剧的发生便成了一种必然。  
　　当一片绿色的营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，由于有些兴奋，我跟军不由得大声喊了起来，那两位战友却现时脸色发白，快走，在我们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，两边山上的雪块已经向我们狠狠地砸了下来，与此同时，其中一位姓赵的战友，猛地把我们两个推到了一边，一块大大的雪块就这样砸到了他的头上，血，流了下来。从此，他就没有醒过来。接二连三的变故使我们有些不知所措，要知道，只是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发生的一切，而我们，当时只是刚进西藏的新兵。  
　　那以后，军不再是从前的军，他学会了吸烟，学会了沉默，有时候他的沉默让我感到可怕。也就在那时候开始，他决定留在西藏，同时也决定离开你。可是他太了解你了，他对我说，如果他就此不给你写信的话，你会受不了，所以，他选择了一种循序渐进的方式离开，其实，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痛苦，真的，我想这两本厚厚的日记也许可以说明一切，你到我们部队的时候，其实，他是知道的，那一切都是他刻意的安排。你走后，他就调到了小赵牺牲时他们去的那所部队，直到现在，虽然，他的军衔已经不容许他继续留在那里，可他说，宁愿降级，也要留下与小赵做伴。“”这就是军的故事，完完整整的故事。本来，我跟静说好会向你保密的，可是，现在，不行了，我这次回来探亲，医院里查出我得了癌症，我的时候已经不多了，可我不想把这个故事带到另外一个世界，所以，我选择把它说出来。那张照片，是军送我的，我现在把它送给你。婶子，如果我的出现打扰了你的生活，请允许我说声对不起。“说到这里，他提腕看了看表，”我要走了，晚上七点的火车，婶子，再见。“  
　　静把他送到了门口，然后回来静静地看着呈。  
　　“这一切你都知道？”  
　　“是的，”静说：“呈，原谅我，没有告诉你。”  
　　“为什么？为什么？既然选择离开，又何必让我知道真相？”呈低头痛哭起来。  
　　“为什么？呈，你知道你自己的性格，如果军跟你在一起的话，你以为你会幸福吗？你是一个时刻需要别人关心的女孩子，而军，他既然选择了西藏，就等于选择了一种离开你的生活方式，你不可能会适应这种生活方式的，呈，我们都是为你好，军爱你，可是，如果他不能给你幸福的话，那么，他宁愿远离你，这是军说的，也是我们两个商量好的，本来，我以为军会从此消失，可是，当他的战友来找我的时候，我忽然间觉得，你应该知道事情的真相，所以，我就带他来了这里，带你来见他，我们没有理由让一个重病人的心愿无法实现。呈。”  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  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  
　　（三）  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  
　　呈大病了一场。  
　　她的先生一直就这样在她身边静静地陪着她，什么也不问，什么也不说，似乎他已经知道了什么。  
　　当静再次到医院来看她的时候，呈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了静，“帮我把他们放到银行里存起来吧，我有些累了，想休息一下。”  
　　当晚，呈把他先生支开，然后吞下了大量的安眠药，一个人静静地死去，她在遗书中这样写道：在我的爱人与我的恩人之间，我不知道怎样去取舍，所以，我只有选择逃离，请原谅，所有爱我的人。